无能为力者的梦境。

© 予司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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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利壹利】Bachelor's Night

  阶梯教室的窗台上,站着一只红嘴蓝鹊。

  薄暮令它羽被金光,但随着散课的钟声,这只小小的生灵便展翅飞走了,飞入秋天洁净的苍空。这是一所古典的大学,飞檐斗拱,远眺可以隐隐看到山脉。学校位于整颗星球的核心地带,人们熙来攘往,车辆川流不息。这是奥德赛号最终降落的星球,有明朗的四季,日月经天而过,文明仍处于弱人工智能阶段,公民不可思议地认同同一套关于正义和公共善好的话语,拥有稀世珍奇的和平。旧世界的来客在这里定居、混入人群、重谋营生。

  壹索在大学中任教,这是他本周最后一节课,讲魔力起源。利夏坐在教室后排,等他下课,邀请他共度最后一个单身之夜。

 

 

Bachelor's Night

(利壹无差,奥德赛后续,不建议利粉阅读)

 

 

  说来很吊诡,这样一个颇具纪念意义的日子,利夏只想和壹索度过:似乎比起庆祝、今夜更像告别,而多年老友是单身岁月的见证人。形式上他也不想太高调:稍微吃一点饭、喝一点酒就可以了,这便算是很体面的作别。

  等围着答疑的学生散去,二人从学校出来,进了一家酒馆。这家酒馆的卡座布置得很私密,一面临窗、两面格挡,摆一张长方岩板的餐桌。夜幕已经落下,故而桌上点了一盏镂空的球形座灯。驻唱沙哑的嗓音在空气中飘荡,时隐时现。

  在学校等他时,憋了一箩筐要讲,可待到彼此都好好坐下了,反而话无可话。利夏不知这算不算近乡情怯——他们很久没有见面了。他咽下这口茄汁意面,瞄一眼壹索:黑发青年正在咀嚼一口苦菊沙拉,神情像大型食草动物般温驯平静。

  是发生什么了吗?他很想这样问。壹索脱离了他们所有人,在大学里谋了教职,且独居,因此他并不熟悉好友在这颗星球上的适应情况。但他觉察到一些不同——像是一些稳定的质料,占据壹索此时的精神世界。这至少是可喜的迹象,表明他活得还不错。

  总要找个法子,利夏想,不能白白让时间流走。

  他点了一扎黑啤,提出玩“我做过的事”。这是一种聚会游戏,提出者讲一件自己做过的事,余下人中未做过者罚酒。若其他人都做过,提出者罚酒。两个人玩乐趣会少一些,而且看起有点蠢,但出乎意料的,壹索答应了。利夏正想向他解释规则,他却摇摇头。

  “不用了,我知道怎么玩,跟学生吃饭的时候玩过。”

  利夏道:“你和学生关系挺不错嘛……那我先开始。呃,我给狗梳过毛。”

  壹索很干脆地喝掉半杯。显然利夏是有意为之——居住在白房路期间,他从未打理过千乘或林德的毛发,如今独居,也没有豢养宠物的打算。

  被罚之后他当然要回敬,“我经常除草,你应该没做过?”

  得益于他们过去明确的家庭分工,利夏只好领罚。

  二人你来我往几个回合,一扎黑啤很快就见了底。利夏唤来服务生,又点了一些度数高的洋酒。他给彼此斟好威士忌,握着酒杯的手转了两圈,“我接过萝铃回家。呃,你做过吗?我印象中好像没有……”

  其实过去工作忙,他们都很少接小朋友放学,只是利夏顺路过几次罢了。壹索闻言却将酒杯放下,轻轻笑了,意思是这杯归利夏。

  金发青年也反应过来:壹索当然接过萝铃,在一切的最开始。前尘之事都顺着逝水东往了,如今记起来竟有几分不真切。他看着壹索,总觉得那笑中带一点伤感。又看到壹索的发胶过了时效,一些碎发垂落在额头上,恍惚间有了少时的影子——其实他们都已年近而立,今早他还在镜前发现眼角牵起縠皱来着。

  利夏喝下今晚的第一杯烈酒。液体入喉后,像一小簇火苗,直烧到四肢百骸。

 

 

  真喝起来就没个止头。几种酒掺着,两个人都有点醉,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。壹索还好些,他还有清醒的神智,只是头有点晕。利夏已经开始大舌头了,端起酒说:“我……我就要,结婚了。”说完也没等壹索接话,自己先喝为敬,可见已经理不清楚游戏规则。壹索诚实地把杯中酒喝尽——他当然还看不见结婚的影子——想着再来几轮就该结束了。

  现在是夜里九点,窗外是灯的海洋。在不断变幻的霓虹下,利夏的双目蒙上一层水光,像高热症状的人,现出无助的神色。壹索看着他,好像透过一身躯壳,看到了薄而透的灵魂,知道他有话要讲,便耐心地等。

  “……真的该结婚吗?其实我不太,不太确定。”金发青年露出了幼童般的仓皇神色,“但好像非结不可,你知道,你知道的……”

  这疑虑自奥德赛号上生根,定居后破土,此后每一日都更茁壮,如今已长得枝繁叶茂,快将他撑破了。利夏无措地看着壹索,像犯了诫命的信徒。

  只是他告解的对象并非神父。壹索将碟子朝对面推了推,“别光喝酒,垫一点儿,你喝太多了。”

  利夏没有理会,说:“我当然爱她,”他晃动半满的酒杯,“我对她的爱有这么多,半杯不满,已经很多很多了。但真的够结婚吗……”他痛苦在桌上趴下,“我不知道,我只是突然之间,无从判断。”

  壹索只当是婚前焦虑,起身去把他扶起来,“好了……你醉了。”

  利夏被他扶着坐起来,挣扎着把酒倒满,端起来给他看,“我当然也知道没有满杯结婚的好事,”他饮尽杯中酒,语带茫然,手上又去续下一杯,“但感到心中空荡荡,很难过。”

  比干剖了心,立时活着,不日便死。人也不能抱着被蛀空的信念度过一生。在漫长的适应中,他对未来渐生疑窦,如今已到了在责任和苦闷中夹缝生存的地步。

  壹索好像早已知晓这一日会到来,见他杯酒不停,也不阻止。他想起奥德赛号上“譬如昨日死”那一套说辞,心生凉薄,道:“现在后悔又对得起谁呢?人家抛下了一个世界来陪你,你凭什么后悔,嗯?”

  像是自知负尽深恩,利夏没有再说话,只一杯接一杯地喝酒,仿佛饮尽热泪。在酒精的作用下,现实和虚妄的界限逐渐模糊了,他感到落水一样的冷,便擒住最近的活人。壹索被他突地搂住,吓了一跳。

  “我知道我很混蛋,再混蛋没有了,”他趁着酒醉,在这最后的夜晚坦尽一切,“但我大概爱你,有满杯那么多……从很早以前就开始了。”

  四目相接,有那么一个瞬间,壹索被这突如其来的告白摄住了神魂:这句话极尽真诚恳切,像急流中的漩涡,吸引着他不断坠落。但也许他还不够醉,理性很快便统御情感:他当然知道深渊之下几多甘美,但也清楚,甜过一下,往后都要苦的。

  黑发青年打算结束此夜发生的一切。他将搂着自己的人扒拉下来,换成搀的姿势。利夏乖巧地被扶出酒馆,夜风吹得人稍稍清醒,又听见壹索的声音,“我没有什么好爱的,如今也只是累身活着。你还是结婚的好……”

  后半句话风一样轻盈,耳力再捉不住,利夏也不愿听。他懊丧地垂着头,任凭摆布。

 

 

  几轮喝下来利夏已经醉成一滩烂泥,站也站不住。壹索不能就地把他丢下,也不好送回萧龙一家那里——老人小孩恐怕都已休息了。只好将人搀扶着,上了代驾的车,回自己置在学校旁的公寓。电梯口的灯近日坏了,还没叫物业来修。

  这醉鬼一条胳膊架在他肩上,重心歪歪斜斜,全站不稳,但很有酒品地没有乱动。壹索摸黑开了门,吃力支他进去,再把门关上。他伸手去开灯,还没够到,听到一声闷响并一声惊呼:脚凳把利夏绊了,后者正直楞地朝地面扑倒,扯着他一起。慌乱中利夏双手揽住他的肩,牢牢抱紧了。

  二人脚步凌乱,稳也稳不住,双双栽倒下去。壹索仰面磕在地板上,痛得眼冒金星,利夏酒醉,也爬不起来。一时之间胸膛贴着胸膛,四条腿交叠。

  黑发青年咬牙躺着,等疼痛过去。醉酒之人不知醒着还是睡了,一声不吭的,软而滑的头发贴着他脖子。没有人说话,黑暗中只有呼吸声缓缓流淌。

  一阵静默后,壹索听到利夏瓮瓮的声音,“……真没喜欢过我?”

  这句话像人工降雨时朝天空发射的炮弹,无根之水溃决而下。听话的人先感到一阵慌乱,心脏狂跳,许多往事朝他奔涌而来,令他招架不住,一个艰难拼合起来的自我险些又要被冲散。他当然受过爱情的感召,但都不在好的时辰,回头去寻时,彼此间已横亘了许许多多。现下也非谈论爱情的好时机:他们都清楚跨过伊甸的藩篱要踏上怎样艰辛的道路,承受怎样永世不灭的代价。爱像一尾扁舟,雨打风吹去,竟无一处泊岸。

  一阵酸涩的暖流直抵双目,但他生受住了。

  这是一个怎样的夜晚啊——河流在心底哗哗流淌,枯枝上有新绿迸出,生和死互相搏杀,都如此顽强。他感到一些东西破碎了,但很快又黏合。一种力量以迅猛的姿态坚壁清野,壁垒内的颓势却无可宛转。等他做完这一切,知道此生已被敉平,只待一个终局。

  壹索没有说话,他依然被紧紧拥抱着,但心跳逐渐和缓了,敲打在另一个人心上。

  许久以后,一些的温热液体从利夏的鼻尖滴落入他颈窝,像终于找到居所。

 

 

END

又在写伤心狗血爱情故事

好伤心,,为什么我CP不能HE,我问天问大地。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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